三 眼睛树
日头从山那边升起来了。
她来到一棵眼睛树下,凝神注视着那上面的一只树眼,一只大大的眼睛。她没有出声,只在心里默默的,深深的祈求,祈求哪方神明,能让她早日得子。
那只大眼睛,径直看着她,象是聪慧,又象是麻木。
树听懂她的话了吗?读懂她的心了吗?
过了忙碌的开春,家里的气氛开始有些怪怪的。婆婆也勤着往外跑。芦花心里七上八下。不安的等着婆婆和她说什么的时候。等着有如妈妈放手的那一刻。那无助命运的步伐声,仿佛带着隆隆的回响,越走越近。
终于有一天,婆婆把她叫了进去。
“你看,芦花,也不是咱没帮称,也不是咱没想办法,你看,该咱做的都做了,你这还是……阿牛老实,他不愿意再找媳妇;可咱家以前给人看过命的,今年要是家里不添子,往后就…这事可了不得,这不,我给阿牛相中了个二房,过几天就过门。你别担心,大房还是你,桂花她该要叫你姐的。啊?”
她紧紧咬着发颤的嘴唇。忍着随时可能失控的嗓门。
“妈,看命的这么说呀?”
“可不是吗,不然,妈何苦要这样……”
看命的,人有命吗?哪个看命的,能告诉自己,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命?
芦花心里翻江倒海。。
她想赶紧做事,想赶紧忙起来。
“妈,我去张罗点什么吧?”
“芦花,跟我来。”婆婆带她进了房,打开柜子里的抽屉,从抽屉底下摸出了一个小包,从里面掏出了几块银圆,放在芦花手里。
“拿着,小心点儿,买床新被料回来”
“知道了妈。”她接过了银子。
第二天赶大早,她让阿牛带她进了城。他们进了一家布店,她跟店主挑了几样,低着头,轻声问阿牛合意不。
阿牛看着她,半晌说不出话。
“吱声啊!”她又问,眼睛在阿牛脸上停留了片刻。
“成啊,你看好就好。”阿牛说。
从城里回来,两人几乎没说一句话。
进了家门,婆婆正在那里剪着纸花儿呢。她把剩下的零钱给了婆婆,自己拿出针线活,开始缝起新被子来。
阿牛也不说话,扛上锄头,出门去了。
婆媳俩各做各的,沉默了一阵。门口的狗无端吠了几声。
婆婆偷偷的瞄了芦花一眼,她那儿上一针下一线的,专心致志的样子。
“芦花呀,你还好吧?”
“妈,我挺好。”
“你,不怪婆婆吧?”
“妈别说了!”她紧着答腔,摇了摇头。
“唉!”婆婆叹了口气。“难得你懂事,妈其实不忍心的,妈也不愿你受委屈。”
芦花没马上搭腔,缝好了一行,她咬断了线头。
“妈,”她说。“我想,过两天,我就搬到后院那间房里去住吧。”
“那哪儿成呀!”婆婆愣住了。“你怎么说也是大房,一来不是个规矩,二来也太委屈你了。”
“妈,我不委屈,这样,我好受点……”
“不行啊……”
“妈您就成全我吧!”芦花话带哭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