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
十九衣服
芦花回到石伯家,喂了鸡,做了饭。
石伯每天都要喝点酒,芦花给他切了点腌肉,还是过年时剩下的。两人就坐下吃饭。
“秀月怎么样?”石伯问。
“手还是没力气,可怜的秀月姐。”芦花说。
“芦花,”石伯脸色有些沉,“我知道你们俩挺好的,朋友姐妹帮忙也是应该的,再说他们也救过你。这些我都没意见,只是,”石伯喝了口酒,芦花看他有话要说,就停住了筷子。
“长河在那里,你做事小心点,别让人有闲话说。男人怎么都好说,这女的,就不好说了。”
“我知道石伯,长河大哥就跟我哥似的,我没做啥。”芦花心里纳闷白天秀月刚和自己讲了几句私房话,怎么这会石伯就说了这些。
“那就好。阿牛虽说没在,可你好歹是他的人。有个什么风言风语的,到时候叫他怎么做人。女人家,要自持。”
吃完饭,芦花把院子内外收拾干净,把鸡关回笼里,看牛都在棚里,就回自己的小屋子休息。
坐在屋里,心思有些乱,白天秀月和自己说的一番话,和刚刚石伯的叮嘱,这会都在脑里翻滚。
她不由得回想起第一眼看见长河的情形:她把他当阿牛了。后来才发现,长河其实长得和阿牛很不一样;想着长河怎样救了自己,又给自己抓药熬汤。要不是他,今天自己会怎么样?也许没命了,也许......想起长河看自己的那种眼神,他在井边唱的歌......
外面刮起了风,把她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。脸上一阵发热,心里一阵羞愧: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,怎么能这样想着长河?!
说起这石头村,和阿牛的村子很不同。阿牛村地平些,水塘多些,村里人多种水稻。石头村打石的人不少,山上的地坑坑洼洼。村里人零零碎碎种了瓜果,蚕豆花生地瓜什么的,养了些家畜。芦花刚来时就觉着了这个不同。也和石伯提过要种点东西。石伯说家里有小芋头奶,就先不吃了,索性拿来种。家里有一小块地,还算湿润,今年就试试。一个芋奶,可以种出一个大芋头和好多小芋奶,别说还真是好主意。
春分一过,雨水该多起来了。这天,从镇上卖完牛奶,给牛喂过草,芦花就带着锄头,到那块地里去除草松土。
看样子,这地也荒了有日子了。也难怪,石伯上了年纪,儿子又不在身边,他养牛,还当打石场的工头,也是顾不过来。
整过地,太阳也偏西了,芦花直起身,四下看了看,就见沿着小路下去,有口井。真好,怪不得石伯选了这地。芦花把锄头放一边,沿着小路走下去。到了井边,往里头一看,水还不少。芦花心里欢喜。
突然听到有打石的声音,芦花心想,这石头村还真是,这里也有人在打石。看过去,看那个打石的师傅很眼熟,那,那不是长河大哥吗?!
芦花不由自主的小跑着过去。走到跟前,长河没觉察,只管埋头敲着。声音叮冬叮冬的。芦花静静站了一会儿,看着他手起手落的样子。锤子落下去的地方,还会冒火星......
“长河大哥!”芦花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。
长河住了手,抬起头来,见是芦花,很高兴。
“芦花,是你,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大伯家上头有块地,我去整整种芋头,等收了就给你和秀月姐送些过去。”
“小心野鼠去偷挖你的芋头吃。”长河和她开玩笑。
“长河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打石呀?”芦花问。
长河说平时都在北村那头打,今天是些临时的零星活儿。
“这些大石打好了干嘛用?”芦花好奇的问。
“有人来运走,盖房子铺桥什么的。”长河说。
芦花问起了秀月。
长河说还好,还说秀月有东西给芦花,让她有空去取。
第二天,芦花在地里挖了一大堆坑,一筐小芋奶种掉了半筐。到井里去挑了好几担水来浇。心满意足的看着湿漉漉的地。
“再过三个月......”芦花心盘算。
芦花挑着空水桶,径直就奔秀月家。一进门,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婶在炉前忙着。一见芦花来,就站了起来。
“你是芦花吧?秀月常提起你,说你们是好姐妹。”大婶说。
“您是......”芦花端详着眼前这位大婶,她脸上的皱纹里透露出来的慈祥,使芦花感到亲切,心安。
“我是秀月的妈。”大婶说。
“大婶好!”芦花赶紧招呼。“秀月好吗?”
“在里头呢,进去看看吧。”秀月妈说。
芦花进到秀月房间里,就看她靠在床上,笑着等着自己呢。
“秀月姐找我?”
秀月点点头,示意芦花看看她床边的几件衣服。
“衣服,谁的?”
“俺妈带来的,看看合不合身。”
“哎哟,怎么好意思......”芦花拿起衣服来一比试,很喜欢。连忙出去和秀月妈说:“大婶,不好让您破费......”
“闺女,想哪里去了,都是家里的旧衣服,合身,就拿来穿,不破费。”
芦花回到秀月那里:“你妈真好,我也真是缺了身衣服,真不知要怎么感谢她才好。”
“要说感谢,得先感谢俺河阿哥。”秀月说,眼里神秘兮兮的。
“为啥?”芦花不明白,站着发愣。
秀月就叫她自己摸摸肩上的那个破洞。
“俺河阿哥看到了,跟俺提起,俺就跟妈说了。妈就找了几身衣服。看来,还满合适的。”
想不到长河大哥这么心细,芦花摸摸自己衣服肩上的破处,心想。当初长河坐在跟前喂自己汤药的情形,一幕幕的又出现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