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子醒来的时候，他已失去了一条腿。山子看着打着石膏的被截去的半条左腿，不顾马成大哥和医务人员的劝阻，哭得撕心裂肺。想着重病的父亲和家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伤心场景；想起花儿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惊诧难过；想起自己再也不能跑跑跳跳，像小鸟一样自由的飞翔；想起村里人看到自己的倒霉模样，或幸灾乐祸，或惋惜叹怜的表情……山子的泪就向爆发的山洪，一发而不可收拾。此时此刻，他真想一头撞死。悲叹还不如当初直接摔死多好！他嚎啕大哭：“老天爷呀！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么大的痛苦？还不如让我死了呀！……还不如让我死了呀！……”他想一阵，哭一阵，直哭得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，眼睛红肿的像两个桃子。
　　后来，在马成大哥的开导下，想着马成大哥的话也有道理：“山子，你不能这样，你爹养你这么大不容易！他如今病情咋样？还不知道。你就算没了腿，他也盼着你活下去，让他和你妈妈，还有两个姐姐有个念想呢！你倘想不开就这样死了，丢下他们那么多亲人，让他们怎么活？还有你心爱的花儿，还盼着你想着你，念着你回家成亲呢！我们都多么羡慕你呀！你怎么能老想不开，死呀死的，多没出息！比起那三个死了的兄弟，你幸运多了！虽然少了条腿，可命还在世上，双手还在，还可以什么都能干。活着多好，可以看地上的花花草草；可以看天上的老鹰、小鸟；可以吃世间的美味佳肴；总之，活着的好处太多了。不然，怎么谁都不愿意死呢？我说山子，你是读书人，道理比我明白的多，怎么能偏不过（明白）这个理呢？好好想想吧，你不是还说和花儿生好多孩子，让我和孙虎大哥当娃们的干爸吗？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？”再加上那些医护人员的不断开导：“小伙子，你还年轻，路还长着呢！好死不如赖活着，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。老天爷让你活下来，肯定亏待不了你。”一张张亲和的面容，一番番亲切的话语，使他渐渐平静下来。
　　他不得不承认，毕竟这个世界，他留恋的东西还太多。爹妈的辛苦养育，他还没有报答一分；花儿的从小依恋，这份美好的爱情，他还没有充分的享受，幸福才刚刚开始；两个姐姐、姐夫、小外甥，还有他们的家人，曾对他的无限关怀，都是那样让人挂心。那么多的放不下，他又怎能就此离开这个
　　世界？可是，又想到从此自己不但不能给他们带来帮助和报答，而且还要负累那些亲人，他的心就如针扎般难受。尤其心爱的花儿，她对他是那样的深情，他在她眼里，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。他原想着，和这个女孩子互相帮衬着相亲相爱，知心体贴一辈子，并且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。可是如今，
　　他成了一个废人，不但照顾不了花儿，而且还要让她照顾一辈子，他的心碎了！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？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？
　　在医院躺了两个月，山子终于出院了，拄着拐杖走在秋意盎然的大街上，看着秋风吹起左腿的空裤管，他欲哭无泪。这次事故，虽死了三个人，伤了十多个人，残疾了三个人，但由于孙虎的表哥，吴德的父亲（孙虎的姑父）是五十年代支边的一位老干部，方方面面都有关系，事故又是因为新招的一些建筑小工，没有将脚手架上的螺钢拧紧造成的，属于意外事故。最后，给那些伤亡人员及家属赔了一部分钱，又把吴德象征性的判了两年刑，缓期两年执行，也就不了了之了。再加上那时的人们维权意识也不强，各种法律条文也不健全，所以，山子最后获赔了六万三千四百多元，也就只好自认倒霉了。付完两个多月的住院医疗费，山子还剩了三万一千多元，山子思前想后，想到父亲的病，又想到了痴情的花儿，怎么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不幸呢？于是，他央求马成大哥及邻村的几个工友，千万不要把自己发生的意外和不幸的事，告诉他的家里人。而是将三万多元钱分成三份，给父亲寄了两万五千元，给花儿家寄了五千元，并分别写了两封信，说自己在外很好，挣的钱先寄回去，等过年再回家，暂时把这事隐瞒了下来。
　　秋天一步步走远了，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，建筑工地也马上要停工了。自出院后，孙虎大哥想着自己把山子带出来，才发生这种意外，也不忍心让他走，就安排他拄着拐杖在工地上看大门，免得有人偷走了建筑材料，顺便帮他提供个吃住的地方。可是冬天渐渐近了，建筑工地终于停了工，马成大哥要回老家了，山子不知道他回不去该怎么办？又怎样让马成大哥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隐瞒住父母？思来想去，虑之再三，他要求孙虎大哥，继续留下他看仓库，他不回老家了。他让马成大哥给家里捎了
　　两封信，一封告诉父母，他为了多挣点钱给父亲看病，就不回去了，留在石河子的工地上看仓库，希望父母利用他上次寄的两万五千元钱安心过个好年。他还又把剩下的一些钱分别给两个姐姐各寄了五百元，让他们也过个好年，并感谢他们对父母的照顾。另一封信写给花儿，告诉她，自己在这里一切都好，希望她不要挂念自己，那五千元算是提前给她家的彩礼，让他爹先抓紧时间给她娘看病，等明年秋天再多挣点钱，他就回去看望她和王大爹，王大妈。
　　山子含着眼泪写完了信，再次要求马成大哥及几个工友，回家后有关自己出事故少了一条腿的消息，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人及村里的乡亲，然后他流着泪和马成大哥他们告别，目送他们踏上了归程。整个冬天山子度日如年，在建筑工地存料的库房旁，孙虎为他建了一个小卧房，他每天坐在火炉旁，
　　望着窗外飘飘的雪花，及远处白茫茫的雪野出神，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及心爱的花儿，默默地流着眼泪。
　　马成大哥回到村里，马上把山子的信送到了山子家和花儿家。看着山子爹刀削过一样的瘦脸，他心里难过极了，可他只能强言欢笑，说山子一切都好，只是为了多挣点钱，替工地看仓库，就不回家过年了，明年再回来。山子爹听完马成大哥的口信，又看完山子的信，老泪纵横：“好娃哩！咋能不回来过年？一年就过一回年，还不回来过，可知道爹有多想娃哩！唉，都是爹把你害的！看我这场病，害得我娃连个年都过不成！”说完大滴的眼泪从黑眼圈里滑落下来，山子娘也跟着哭得泣不成声。马成见两位老人这般情景，心情更加难过，生怕自己也忍不住哭出声来，赶紧说还要给花儿去送信，不顾两位老人要留他吃饭，逃也似的走出了山子家。
　　他又拐到了花儿家，平静了一下心绪，敲开了花儿家的门。听到大黄狗的叫声，花儿从屋里蹦出来：“山子哥，是你回来了？”看到是马成大哥，花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马成拿出山子写给花儿的信递给她，又简短的重复了山子不能回来的原因，就急匆匆的返回了家。他其实是多么想多看几眼这个漂亮善良的小姑娘，可他又怕时间长了，他控制不住自己，会讲出山子出事故的实情。
　　一年很快就在雪花和炮竹声中过去了，转眼就迎来了公元１９８７年。听说马成他们又要去新疆务工了，山子娘和花儿早早就来到他家，掏出给山子带的一些年货，生活用品，及山子姐夫给山子写的信。山子娘是千叮咛万嘱咐，要马成转告山子，干活不要太累，今年秋天一定早点回来过年。花儿也拿出自己给山子写的信，和两双绣的鞋垫，让马成大哥捎给山子。要是往常，马成准会和花儿开个玩笑，不给他送双鞋垫以示感谢，他就不给花儿带信和鞋垫。可看着花儿美丽纯真的笑脸，再想到山子凄惨的处境，他只好爽快的答应了。把那些东西和两封信，很小心的收起来，并答应一定带到。看着山子娘和花儿心满意足地走了，马成心里却充满了愧疚和不安。
　　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石河子工地仓库，山子见到他，象见到亲人一样的抱着他失声痛哭。他一边安慰着山子，一边拿出山子娘和花儿给他带来的东西和信，山子抽啜着，很感激的说：“谢谢你，马成大哥！”一边迫不及待的先抽出花儿的信读起来。
　　山子哥：
　　你为什么不回来过年？你知道人家多想你吗？你知道你爹妈多想你吗？你爹看你不回来过年，整
　　个冬天，都起不了床了。你在那里好吗？你寄来的钱收到了，我让我爹先存起来，等你回来我们订完婚，他才能用。谢谢你寄来这么多钱！可是钱再好，也没有你能回家过年好，你知道吗？我宁愿你少挣点钱，能回家过年，能和一家人团团圆圆；能和我在一起，哪怕呆一天也好呀！
　　过了一个年，又迎来了一个新春，我不知道应该给你捎点啥礼物，以示祝福？就托马成大哥给你带去两双鞋垫，你换着穿，并把鞋垫上绣的“平平安安、快快乐乐”八个大字送给你，祝福你一年里能平平安安，快快乐乐！今年能早点回来过年，和一家人团聚。
　　你的花儿
　　１９８７年２月２９日
　　山子连续读了几遍花儿给他写的信，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，一滴滴敲打在纸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却又一滴滴敲打在他的心上，让他的心痛疼不已。
　　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，将来如何面对心爱的花儿？马成大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，只能任由着他去哭，直到他哭累了，抓起父亲带来的家乡酒，拧开瓶盖灌了一气，然后沉沉地睡去。
　　转眼又是冰销雪融，他们又进入了施工阶段，在那里成天和钢筋水泥打交道，山子又回到工地去看料。这一天，正是八月的天气，工人们离开工地时，已经十点多了，和山子一块看料的临时工老孟头，因为离家近，说家里有点事，回家去了。山子一个人百无聊赖，在工地上转了一圈，就回到小屋喝起了闷酒，自从腿坏后，以前不大饮酒的山子，迷上了喝酒，常常借酒浇愁。二元钱一瓶的当地红高梁他一喝就是大半瓶，而且不用下酒菜。他看着眼前的一切，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和心爱的花儿，不知今后如何向他们交待？眼泪无声的滑落。他一会儿就喝下去大半瓶，倒头就睡过去了。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他被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，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屋，一下子傻眼了？前天刚拉过来的两卡车约二十吨水泥，都不翼而飞了。他当然不会想到，这是孙虎的表哥吴德，为了甩掉他这个包袱而导演的一出好戏。自从去年七月份出事后，吴德理赔完所有出事伤亡人员费用后，就要求孙虎让山子马上离开工地回家。可孙虎说他们是老乡，是他把山子带出来的，就这样让他回村去，他无法向山子爹交待，也实在抹不开面子，就这样赶山子走。于是，他乞求表哥吴德，让山子暂时留下来看工地上的料，等日后他再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，孙虎的表哥吴德勉强答应了。可转眼又一年过去了，孙虎还没有把山子打发走，于是吴德想了这个办法，让人把水泥转移到另外一个工地上去了，假装对山子的失职非常生气，要求孙虎马上把山子赶走。他怕长期留山子在这里，其它的人知道山子在这里出的事，不敢到这里的工地上来干活，不好招工人。另外他还怕山子在这里，一直盯着他，知道他的行踪，日后找他翻旧帐，再向他讹钱。所以，说什么也不想再让山子留在自己的工地上。
　　于是，丢水泥出事后，他把孙虎狠狠地训了一顿。却对山子装出一副大度慈悲的样子说：“你是在我的工地出的事，原本赔完了钱，帮你治好了伤，我们的事也早就了结了。可看你是我表弟孙虎的同乡，所以又留你在工地看料，谁知你不尽心看，会出现这样的事！这就不能怪我不义。我实在不能再留你在这里看料了，否则我工地上的东西都丢光了！我的工地还怎么开工？工程还怎么干下去？去年到今年，我供你吃住也快一年了，丢失的水泥，因你是残疾人，我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，否则你这一年的工资又该赔光了。我再给你五千元，你完了收拾一下结完帐，是回老家？还是另谋生路？你自便吧！我想，我已是做到仁至义尽了！至于丢失的东西，我把帐算到孙虎头上。”转而对孙虎说：“完了你把这事处理一下。”说完吴德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。
　　看着吴德的小轿车绝尘而去，山子欲哭无泪。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，晚上孙虎给他结了工钱，又多给了他一千元，共给了他六千元，并为他设宴饯行。在工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，孙虎、马成，还有和山子私下里比较要好的他们邻村的小根子、小柱子，几个工友聚在一起喝酒。
　　孙虎大哥很伤感的说：“山子，来，喝一杯，哥对不住你！我把你从老家带出门，没带好，害你少了一条腿，使今后的生活很不方便，真是没法向大叔、大婶交代！可我也没办法，工地不是我开的，
　　我无法照顾你一辈子，也无法给你更多的钱，我也是别人手下谋饭的人，过了今天也不知道明天。从今往后，没法再照顾你了，希望你不要记恨你哥……”。说着，孙虎眼里流下了愧疚的泪水，泣不成
　　声。
　　马成大哥赶忙接过话茬：“孙大哥，你别难过，这也不关你的事，个人都有个人的命。山子虽少了条腿，可还有花儿疼着他，不像我们在外面混了这么久，也还不是光棍一条！还好，山子不就少了
　　条腿吗？比起那些丧命的兄弟好多了！再说事故是意外的，谁也不想让它出，你又怪得了谁呢？算了，山子，哥说这话，你也不要不爱听，我也是帮着打个圆场。来，喝酒。”说着，拿起酒杯分别和山子、
　　孙虎等人的酒杯碰了一下，然后一饮而尽。
　　小根子和小柱子也随声驸和：“就是，山子，马成大哥说的对，事故谁也不想出，出了也是没办法的事，怨谁都没有用，今后咱们还是兄弟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，山子哥，你尽管言语一声，我们一定尽力。来，喝酒。”说着，也干了自己杯中的酒。
　　山子心里明白，他们现在都还在孙虎大哥手下干活，自然得帮着孙虎说话。其实山子心里也不怪罪他们，又有什么理由怪别人呢？脚手架倒了，是因为螺母老化生锈，肇事的工人已被开除，而他没能幸免于难，也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儿，反应迟钝，没能及时躲开，又能怨得了谁呢？他不禁叹口气说：“孙虎大哥，怎么能怪你！都怨我命不好！你已经很照顾我了，这次我丢了东西，你也跟着受了牵连，你不怪我，还多给了我一千元，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？今天，又请我喝酒，我真的心里很感谢你！有你这样的朋友，是我山子的福气！来，大哥，喝酒。今天，我借你的酒借花献佛，表示感谢！干。”说着，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孙虎的酒杯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。
　　孙虎见状，不能不喝了，赶紧也端起酒杯：“山子兄弟，不用谢我，总之我对不起你，更对不起你爹妈啊！”说着，擦擦眼泪低下头，慢慢喝下杯中的酒。
　　席间，马成问起山子今后打算怎么办？山子忧伤的说：“还能怎么办？总之不能让家里我父母和花儿知道真相，能拖一天是一天。实际情况，我以后再想办法告诉他们，你们几个回家后千万不要给我家里透露我的情况。以后的事，我走一步是一步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？明天离开工地后，我先租
　　个小房子住下来，看再找找别的工作，再说吧！来，喝酒，孙大哥、马大哥、二位兄弟，喝。”说着山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。
　　山子忘记了他怎么回到马成大哥的住处的。第二天醒来后，他打起简单的行李，离开了工地。马成大哥把他送出工地，挥手告别，并叮嘱他找到住处，就回来找他，他去给他送行李。
　　山子来到市区，找了许多地方，终于在郊区一家姓陈的甘肃籍老乡家里，租到一间很便宜的小房子，每月30元房租，好心的房东看他少了一条腿可怜，还给他配了床，简单的家具，还有灶具、小火炉，使他很感激。晚上，他把马成大哥和小根子他们几个约过来，帮他送来了行李，又一起吃了顿饭，喝了场酒，孙虎因为有事没有来。从此，他一个人生活在了这个孤独的小屋。好在马成大哥他们几个会不时来看看他，给这个小屋增添一些生气。
　　安顿下来后，山子就想马上找到一份工作。他把6000元钱分成二份，给父亲寄了5000元，自己留下1000元生活。信中他还欺骗爹娘，自己一切都好，让父母不要挂念。然后他每天出去到街上买一份报纸，看那些招聘启示，然后拄着双拐去应聘。可是人家一看他是个残疾人，没有一家单位用他。转眼一个月过去了，山子还没有找到工作，他有些绝望。他更加思念远方的父母和心爱的花儿，尤其想到心爱的花儿，他心如刀割。他这个样子，只能一生是花儿的累赘，怎么可能给花儿带来幸福！他可怎么办？怎样把实情告诉花儿？又怎样劝她离开自己呢？他想，就算花儿知道了实情，以她的善良，绝不会抛下他不管的。可越是这样，他越感到内疚，他怎么能再去给花儿添负担呢？花儿照顾她年迈的父亲和多病的母亲，已经够辛苦了，他怎么忍心再让花儿照顾一辈子？！每当想到这一切，他的眼泪就止不住，如断线的珠子，哗啦啦地一股脑儿流下来。
　　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，突然他被报纸上的一则征婚启示吸引了：“为女寻夫，独女，21岁，温柔、漂亮，因不幸父亲早亡，与母亲相依为命。现欲寻一位（20－25）岁男，上门入赘为婿，以孝敬老人、吃苦耐劳者为佳。有意者请打传呼×××号与梅子小姐联系。”他突然灵机一动，有了主意。
　　他马上给大姐家和花儿各写了一封信。为保险期间，分别用了挂号信的方式寄回了老家。在给大姐家的信上，他悲痛的叙述了自己不幸失去左腿的事，并告诉大姐去年寄回去的钱就是其中的赔偿，以及不能回去的原因，还请求大姐一家，千万不要把此事让父母知道。又说花儿是个好姑娘，他不能耽误她、害她，给她添一辈子麻烦。所以他写信告诉了花儿，慌称自己另外找了对象，希望姐姐一家
　　替他保密，花儿家若是去问罪闹事，千万不要管。并让他们照顾好父母，他可能永远也不回去了，准备在外面混一辈子。而在给花儿的信上他这样写道。
　　亲爱的花儿：
　　你现在还好吗？！真的很想你！可是实在对不起！经过两年的城市生活，我已经深深迷恋上城市生活，感觉我们的家乡太落后了，太贫穷了。再加上正好有个城市姑娘，是家里的独女，家庭条件特
　　别好，要招个上门女婿，人家看上我了，对我十分满意。去年没能回去，也是这个原因。所以，请你原谅我，忘了我吧。重新找一个比我强的好人家过日子，我不打算回老家了，永远也不回去了。千万
　　请你原谅我吧，并忘了我吧！
　　去年寄得那五千元钱，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伤害补偿。请你千万不要嫌少，一定收下，祝早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如意郎君。
　　对不起你的：山子
　　1987年10月4日
　　写完给花儿的信，山子流下了无声的眼泪。
　　两封信几乎是同时收到的，花儿收到信后，喜出望外的躲进自己的小屋，打开信读起来。等她读完信，犹如晴天里遭受一个霹雳，一下子蒙了。半天才缓过神来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又重新把山子的来信读了一遍，她一下子把信揉成团扔到地上，忍不住爬在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　　花儿爹不知女儿出了什么事？想着刚才还兴高采烈的，现在这是怎么了？赶紧跑进女儿的房间，问她出了什么事？花儿不说，只是一个劲儿哭。他父亲无奈，只好一路小跑到二社她二姑家，找来她二姑去问原因。她二姑走进小屋，看花儿还在哭，问她还是不说话，她突然看到小桌上的信皮，拿起来一看是空的，再在地上一找，捡到了花儿揉成团的信，她二姑上过几年学，结结巴巴的读完山子的来信，肺都气炸了。马上对花儿爹说：“走，大哥，找张山他们家算帐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