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腐坦子与叫鸡公蹲在田塍上抽烟。扬平见了,叹了一口气,今天的水是没法看了。他转身要走。叫鸡公眼尖,看见他了,大声喊:
扬兄弟,也来看呀,来来来,过来过来抽支烟。
有人喊了,扬平只得走了过去。叫鸡公递过一支烟。扬平说我不会抽烟。叫鸡公说抽一支吧,抽着抽着就会了。扬平说我可不敢学抽烟。豆腐担子连忙夸他品性好,不抽烟不喝酒,不嫖不赌,将来的票子都会堆成山。叫鸡公却说:你还用来看水呀,你不用来看水了,你田的位子好,我要用水,还不得先把你田的水看满了。
听话听音,杨平一听,就知道今天叫鸡公心情特别好。他伸长脖子看了一下,自己田里的水满满的。下叫鸡公田里的缺口也是平口缺,上头,豆腐担子田里有水哗哗地流下来。扬平很意外,问豆腐担子:今天你没打药施肥了?豆腐坦孑说:你这话不好听,肥会吃进泥里,药打在禾苗上,就是会流一点下来,同一个村子住,能计较那么多?
这句话太好听了,扬平甚是欢喜。今天,难得两位一起心情好。两位非善渣一起变为善渣,其中一定有原因。扬平想到了自己即将当村官的流言。莫非,自已的身份真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。往好的方向变化就是好事情。谁说人不能老走狗屎运?连走两三次狗屎运是完全有可能的。扬平的心情无限好。
五月的天,变化莫测的天。一会儿晴,眨一下眼睛就变阴了。
扬平的心情比这五月初夏的天变得还快。开始有点阴,刷地一下变晴了。正当他心情无比美好哼着小调回家时,刷地一下变阴了。
路上,朱肥骑着狗打屁将他拦住了。
自以挨了朱肥那一巴掌,扬平看到朱肥心里就犯怵。今天朱肥那气势凶凶要吃人的样子,扬平腿肚子开始颤抖了。论打架,朱肥凭块头就可把他压扁。比钞票,朱肥是大地主他是贫苦农。说权势,朱肥舅父是村支书,他所有亲戚捞一遍,连个当村小组长的也没有。拼口才,朱肥是把机关枪,他笨得象植物。扬平条件反射地紧捏住锄头,心里在盘算,万一他过来要动手,要不要一锄头砸过去。锄头不是一般的家伙,万一把他砸死了,肯定吃官司判刑坐牢枪毙。可怜那么漂亮的老婆要改嫁他人,可怜老母无人俸养。就是没砸死,砸他个半死残废,他家该讹我家多少医药费呀,怕是把老屋卖了也不够。可不砸,让他把自已揍扁,做人又不能这么老受欺负。真是难,左右为难。
还好,朱肥没有表现出要打架拼命的样子,屁股没离开坐垫,只是一脚点在地上,白眼珠连续翻滚了N下,那脸部表情,那是相当的不屑:
臭小子,瞧你那小样,也想当村干部?昨不撤泡尿照照自己嘛模样。
不用打架了,扬平的胆气壮了些:想当村干部怎么了,又没碍你什么事。
朱肥哈哈大笑,笑得很碜人:没碍我什么事,碍我事大哩,告诉你吧,我也想当村于部。
扬平立即想起另一版本的小道消息,说朱肥也将当村干部。既然朱肥想当村干部,那自己想当村干部确实会碍他的好事。事情必须说清楚,我扬平压根儿没想当村干部。象我这样的人,想也没用,够不着,所以压根儿不会去想。
朱肥哪会给他说清楚的机会,立马来了场迫击炮:瞧你一个吃软饭的焉吧,也会支着老婆去偷人养汉,告诉你吧,就是当上了干部,靠当王八当上的干部,绿帽孑看是蛮好看,就是把你老扬家八辈子祖宗的脸都丢尽了。你不臊,别人替你臊得慌。朱肥言罢,哈哈大笑,笑声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恐怖碜人的气浪。然后,油门一摧,绝尘而去。
迫击炮的杀伤力太大了。扬平懦弱,并不等于不长脑子,并不表示没有尊严。只是,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,脑细胞不敢活跃,尊严被压到尘埃中。朱肥的话再明白不过了。男人,往往鼓励别人的老婆去偷人,却决不愿自己老婆去偷人。绿色的王八帽会把一个人脆弱的心灵压碎。然老婆偷人又是一件极其无奈的事情。背后的风言风语可以装着没听见。朱肥迫击炮杀伤力在于,当你的面,用嘲笑漫骂。人怕当面树怕剥皮,扬平心里那股火是蹭蹭地往上冒,一回到家,便把锄头重重地抛到韦春花脚下。
韦春花吓了一大跳,骂道:你抽哪门子疯呀。
你做的好事!扬平大声吼。
我怎么了,韦春花的声音更大。
扬平一下子语塞了。那样的话怎说的出口。
韦春花见扬平语塞了,气势便上来了:我怎么了,你今儿给我说清楚。
老婆有气势了,扬平更没气势了,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。韦春花见了,心软了,叹了一口气,回头忙手中的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