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麻将扑克是村官们的最爱。
打麻将,村官们多打那种自摸付。没有十三烂一条龙清一色七星射精之类,连精也不设。只可碰不可吃,要付牌就得自摸,往往牌摸完了也没人付得了牌。打得也不大,一块钱一个子,一天下来,没多少输羸。天天打麻将不敢输羸太大。太大了就会有人玩不起,没法玩。所以他们打麻将,不重输蠃只重娱乐和消磨时间。有时也会打扑克,打那种报分牌,也叫三打一、二三王。各自看手中摸上的牌好坏,报分高的作东家。客家负责捡分,捡满了羸,没捡满输。有点象斗地主,又不全象斗地主。打牌一般是胡麻子来了才打牌。
胡麻子是乡政府的一般干部,具体没什么职务。乡机关有很多没有职务的干部。没职务的干部都会派到村里做驻村干部。胡麻孑就是专职驻大桑坪干部。表面上看,驻村干部是钦差大臣,村官们的太上皇。由于他们在乡里没实职也就没实权,村官们都下怎么尿他们。偏偏他们又会自以乡政府派下来的,村官与驻村干部难免产生矛盾。
胡麻子因为脸上长了不少麻点,所以叫胡麻子。在大桑坪村,胡麻子还有一个外号叫胡一脚。村官乡差们的工作对象主要是村民,工作内容主要是收钱和派工。这难免会出现钉子户。一旦出现了钉孑户,胡麻孑就浑身来劲,抬起一脚就把农户的家门踢开。里面装的双保险的牛头锁也顶不住这一脚。村官们便在私底下喊他胡一脚。此外包舍了厌恶嘲笑。
谷立红当村没多久,就见识了胡一脚的厉害,也加深了对他的厌恶。
有位叫古眼门的村民,连生了两个女儿。他下决心要生个带把的男孩。他成了村里计划生育的钉子户。对付钉子户,当时村官乡差间流传这样一句话,动不动,三分钟,再不动龙卷风。做其它种类的钉子户,很害怕龙卷风。做计划生育的钉孑户不怎么害怕龙卷风。因为,只要保住了肚孑里的娃娃就是胜利。因此,要做好计划生育钉子户只须活学活毛主席的游击战术就OK了。每当有大批村官乡差进村时(特别注明,是大批村官乡差,一两三个村官乡差或只有村官没有乡差,计生钉子户们可以安心在家干活。只有上面有指示,集体行动了,才会抓计划生育工作。平时,谁都怕得罪人。)古眼门两公婆立即门上挂把锁远远地躲开。一般碰上找不到主的情况,村官乡差们都会打道回府。有很好的理由搪塞领导,找不到人呢。
有胡麻子在此,情况又不一样了。他不是会来一脚吗,不到三分钟便刮龙卷风,抬起脚猛地一踢,门砰地开了。然后得意洋洋地大声说:和尚走得了,难道庙也搬得走么,扒粮,直扒到他们不得不回来。
砰地门开声很响,谷立红禁不住哆嗉了一下。
门口有个小女孩,估计是古眼门的闺女。小女孩哇哇大哭起来。边哭边骂:你们这些坏蛋,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掉。
谷立红听了,心里又禁不住哆嗦一下。小小年纪就埋下仇恨的种子,长大了,肯定是仇视社会的种。直到现在,谷立红回想起来,心里也会不寒而怵。虽然,现在那个女孩长大了,嫁人了,过着平淡的日子,似乎仇恨在她心中早已淡去。但时时,有新闻出现,说某某人丧尽天良地杀伤无辜。他便会联想小女孩恶毒咒骂。便联想到世界上有一种叫恐怖的组织,有一种叫自杀性爆炸。
门踢开了,胡麻子感觉自己是领导了,领导是要发号施令:门老子踢开了,扒粮的事看你们了。
刘麻子五百瓦脸色很难看,却不得不招呼村官们进去扒粮。他们打开粮柜,开始往编织袋里装粮。谷立红见粮柜里的稻谷不多,离收割早稻还有两个多月,粮扒了,他们一家老小怎么过曰子呀?因为有先前的心里哆嗦,谷立红便说:真扒呀,那我们岂不成了胡一脚的枪手。这句话很有力量,五百瓦停住手,看了看谷立红。刘庥子也停住手,看了看大家。忽然明白,今天没有乡领导坐阵,一个小小的胡麻子竞然敢支使我们做坏人。我们是给人当枪使的么?五百瓦说:那就不扒了?刘麻子说:不扒了不扒了,再扒的是孙子。
领导都说不扒了,村官们乐得象小鸟一样飞出来。胡麻子见状,急了,问怎么不扒了呢。刘麻子破口大骂:扒你妈的屁,都坚壁清野了还扒。
村官们一起丢给胡麻子一个白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