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看村官是个芝麻大的官,里面学问大着哩,要当好,真的不容易。有点得意的张二丫拉开了话匣子。
首先,要当村官,得上面有人。当然,这个上面,多指乡里县里。若是市里省里有人,那这个村官是相当牛的村官。属于特珍稀动物。一般的村官,只是乡里有人。这是最基本的要求。能量大一点的,才能发展到县里有人。有人,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属于有人。象胡麻子之流根本算不上。在乡里,能配得上称之为有人,一般都是副科以上的领导干部。个别关系特别硬的站所长,村官们也会把它升级为有人。
在乡政府十三位副科以上领导,每个村官,都会从中发展落实二至五位作为自己的有人。全部发展落实为自已的有人是不可能的。因为,乡政府的领导间也会分若干派。他们之间也会大心眼斗小心眼。A派成为你的有人,B派可能成为你的敌人。心计高明的村官,既能让A派成为自己的有人,又能使B派不把自己当敌人。一句话,靠山必须有的,敌人必须没有的,特别是能置自己死地的敌人。其中两面三刀分寸的把握需要相当相当的水平。一旦分寸没把握好,陷入了他们的派系斗争。什么时候属自己的有人调往他乡,对不起,敌人就来收拾你了。许多村官,因为分寸没把握好,结果好日子不长。
既然上面有人也会出现凶险,既然没水平把握分寸,那干脆,不去上面找有人。做个无党无派自由人士,多好。
有这种想法的人简直是二百五。当了官,免不了犯错。犯了错误,必须有人来保护你。没有人,只有等死。好,就算你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全副武装,一点错误也不会犯。对不起,同为村官的同事会在前面挖几个坑,你不跳呀,有人会推你下去。
张二丫告诉谷立红,大桑坪村的每一位村官,在乡里都有人。他们都是老狐狸,一般般的人看不出来。刘麻子五百瓦属于特种型号的老狐狸。每当乡里有新领导入场,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发展落实成之为他们的有人。他们长期村长支书不动摇的秘诀在于此。
谷立红想了想。上面有人这条,已经具备了。只是,以前会萌发些淫邪即无耻下流的想象,被张二丫一洗脑,他在心里给自己两记耳光。小子,罗海莲副书记固然是天仙一般美丽,从今往后,只能把她当作靠山,一株没性别的大树。
其次,要当好村官,必须往下发展嫡糸部队。大石头要小石头垫。嫡系部队一般由村小组长组成。各村组那种说话有份量,人际关系特别好的村民也应列入发展落实的对象。发展落实嫡系部队,没有什么招数,只有一招,那便是对他好。任何人,都经不住你对他好。
大桑坪村十二个村小组长,分别归属于各位村官做嫡系部队。有的村小组长,也属于老狐狸,一人做多人的嫡系部队。那些村小组长们的复杂性一点儿也不逊色于村官们。张二丫告诉谷立红,在那些小组长面前一定要谨言察色。
谷立红心想,这方面,自己是大大地有问题。自己村官时间不长,没有发展落实到嫡系部队。他心里有点恐惧。当好村官,真不容易。
其三,要当好村官,必须要把工作做好。绝对做好是不可能的,但总要说的过去。特别是中心工作,那是上级领导的脸面。上级领导那儿没脸了,那你的好曰子到头。没有工作能力,没有谁看得起你。如今的工作真的很难做。同志弟呀,姐一时没法教你,以后慢慢体会吧,相信你是个聪明人。
其四,要当好村官,必须要有点手段。搞好群众关系很重要,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去得罪人。做坏人永远是不可取的。当个村干部,所做的工作又是干坏事,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。高明的村干部,做了得罪人的事却不会得罪人。这里好有学问。当然,不要因为要搞好群众关系就一味地讨好群众,更不能让群众站到脖子上拉屎。必要的威严是必须要有的。会计老黄这方面很有一套。
张二丫告诉谷立红,老黄手中掌握着村委会的公章大印。村里的村民,碰上什么事,必须找他写证明盖大印。老黄再忙,也会停下手中的事,群众的小事也是大事。为此,他赚下了良好的口碑。当然,对于极小部分不支持工作给他出难题的村民,他会给予颜色,明叫那村民走几个来回。来人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要出难题,本要生气,因为要求人办事,只好忍了,说:黄会计呀,我没什么事得罪你吧?老黄说:没有没有,只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事你让我跑了好几个来回,我今天呀,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跑冤枉路是什么滋味,你放心,证明一定会写,公章一定会盖。话说得这么明白,来人想生气都没办法,只好说好话。老黄不会真叫人走几回冤枉路,而是爽郎一笑:这就对了,我知道你有难处。我也有难处。我们相互支持一下,不是两边都没难处了。
张二丫说:高中生,这下该知道什么叫手段了吧?
谷立红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手段呢。他倒吸了一口冷气。他只是个团支部书记,没有五百瓦刘麻子拍板决断的权力,没有老黄掌握公章的权力,没有王有才分生育指标的权力,没有张二丫付票孑的权力。如果做工作一定要耍手段的话,即使学会了,手中无权也没法使。他禁不住长叹一声。
张二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,说:你放宽心,耍手段,只是针对极少部分群众。大多数群众,都明白工作难做,干部不好当。只要不是特别搞不好关系,群众还是会支持我们做工作的。不是有我吗,有困难,找你二姐。
谷立红看了一下张二丫。眼下能真心帮自己的,只有她张二丫了。他朝她靠得更近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