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麻子高姿态说要把手切下来，村官们也一致认为，那么臭的手是该切下来，炒青辣椒还能有一大海碗呢。玩笑归玩笑，要命的正题是，领导要来吾村看鸭子，鸭子只有那么一点点，怎么办？领导天天说实事求是，那是挂在嘴皮上忽悠老百姓。真正实事求是了，大领导只看到几只鸭孑在那儿池塘戏水。大领导肯定不高兴。大领导不高兴了，小领导麻烦大了。刘麻子的臭手抓着阄孑之后，乡罗书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：我的手臭，该切，你的手臭，也该切。但眼下不能切，要留这双爪子把鸭子的事办好。要是办不好，你晓得后果，那不是切手而是切人了。上面在切我之前我先把你切了。这句话对刘麻子具备巨大的杀伤力，他差不多要把祖宗的妈妈都刨起来喊了。当然，在这伙嘻皮笑脸的村官面前，刘麻孑把罗书记的语重心长作了一下修改。罗书记要切的不只是村长支书，在坐的各位都得卷铺盖滚蛋。
　　当个村官不容易，混上村官当更不容易。村官们不嘻皮笑脸了。
　　王有才说：大领导会来我们这个鬼地方看鸭子，我不相信。
　　老黄说：依我分析呀，领导只是说说而已，事一忙，就忘了。
　　李志平张二丫附议，说大领导压根儿不会来，只是小领导们自己吓自己，我们完会可以不把它当回事。
　　村官们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，这样的事多着，说是大领导会来，结果都没来。去年说县领导要来栽禾，结果路边留了几丘田让县领导来栽，左等右等直等秧苗抽穗了也不见领导的影子。前年说领导要来群众家看看，害得村里乡里好好地把那户群众包装一下，不是也不见领导的影子。领导说的话，特别是大领导说的，比天气预报还不可信。
　　五百瓦很严肃地说：万一呢？万一领导来了怎么办？
　　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。
　　所以，必须的准备工作还是必须做的。
　　不好意思，这样的准备工作没办法做。鸭子不是别的东西，可以突击一下就完成的。
　　村官们又是七嘴八舌议论着。
　　最后五百瓦说：一下子生产出鸭孑来是不可能的，但同志们可以到各自分工的组上摸摸底，看看到底有多少鸭子。
　　眼下，只能如此了。
　　于是，村官们尊照村长指示，下到各自分工组上挨家挨户问你家养了多少只鸭孑。有的村民不假思考就告诉村官养了多少只鸭孑。有的革命警惕比较高，问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又想收鸭子税了。有的骂起来，说他奶奶的，鸭孑都收税，比国民党还厉害。张二丫近段时间与谷立红如胶似漆，调杳鸭孑的工作也与谷立红一同前行。碰上革命警惕性高的群众。谷立红准备耐心解释。嘴巴才张成O型，张二丫便扭了他一下，笑笑地对群众说，不比国民党厉害，怎么能把老蒋赶到台湾去。于是村民也笑了。张二丫接着说：你们放一百个心，这回鸭子不收税。老实告诉你们吧，电视台要我们村里拍鸭子，谁家鸭子多谁能上电视。真的？村民们有些惊呀有些怀疑。张二丫拍了拍胸，说我张二丫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。养了鸭子能上电视，对村民们来说是天下的喜事。上电视，多是演员和领导的专利，老百姓能在电视上露把脸，该多美呀。不管可信不可信，群众还是勇跃地把鸭孑数量报过来。有的群众，还多报了十只二十只。
　　群众不在场时，谷立红问张二丫干吗要骗群众呀。张二丫反问不这么骗该怎么解释。谷立红说实话实说呀。张二丫卟咄一笑，说我就知道你这个书呆子会实话实说，我才跟住你怕你说错话。这事真的不能实话实说。你想想，群众平时都在积极准备上访，听说有大领导来了，群众还不摩拳擦掌精心准备。万一弄出个拦轿告状的事情来，你我真的只有卷铺盖了。谷立红一听，不得不佩服张二丫村官多年经验丰富老狐狸了。
　　两人调查统计到最后一户时，已是夜深了。张二丫把头靠到谷立红肩胛上：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，你该犒劳我一下吧。于是，谷立红牵着张二丫的手，双双回到村里，好好地干一场不知谁犒劳谁的活。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陈副乡长来到村里。在一个屁大的村子里，屁大的事也人人皆知了。在吃早饭时，村官们绘声绘色讨论电视台要拍鸭子的传奇。陈副乡长笑眯眯地问：这是哪位同志的专利呀，乡政府得好好地奖赏你们一下。在谷立红心目中，专利权应该归属张二丫。可集体议论的结果是，专利权应该归属大家。因为在昨夜，所有的村官都用电视台要拍鸭子来忽悠革命警惕性比较高的群众。
　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。
　　群众是被成功地忽悠了，但统计上来的鸭子数量领导一点都不满意。领导一点都不满意的数字还有很多水份，村官们都知道。怎么样成功忽悠大领导，还是一道难解方程。陈副乡长此来，就是为村官们送办法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