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立红来到豆腐坦子家时,豆腐担孑老婆与他儿媳还在那儿对骂。不过对骂有点象冷战,有一句没一句的,象是战斗快结束了还有零星的冷枪。谷立红有点后悔不该来了。不来,战争会自我停下来。他来了,战火又会燃烧起来。果然,两位女同志,见到谷立红来了,犹如注射了亢奋剂,争着向领导汇报自己占有绝对的道理。两挺机关枪同时开火,很不幸,谷立红成了靶子。可惜,谷立红一句内容都进不了大脑数据库,只觉得四扇嘴唇犹如一群吊脚蜂发出嗡嗡噪音。谷立红大声地吼请她们一个一个说。
公说公有理,婆说理更多。谷立红听了好大一会儿,才明白怎么回事。
豆腐坦子女儿女婿都外出打工,把个儿子交给老丈人养。今天,有亲戚打屋边过,放下一瓶娃娃哈。娃哈哈只有一瓶,小家伙却有两个(一个是丽芳的儿子)。很自然,为了娃哈哈的归属权两个小家伙又争又吵又是闹。身兼婆婆外婆双职的老女人竹秀见状十分心烦,打了一下年龄稍长的孙子,唠叼道:父母不在家的,来啃我老骨头。父母在家的,也来啃我老骨头。哪天我老骨头给你们啃光了,看你们啃什么?老女人唠叼几句,本没什么。问题是,丽芳对婆婆的意见老大了。丽芳也想出去打工。婆婆死活不肯帮她带小孩。外甥都带了,孙子却不肯带。丽芳怎能不意见大。人前人后痛诉婆偏心眼。其实婆婆有婆婆的小心眼。外面的世界那么大,外面的世界那么乱。她是怕儿媳出去了心乱了儿媳变成他家儿媳。为了让儿媳永远是自家儿媳,只有用孙子这根绳牢牢地把儿媳拴住。小心眼是没法见光明的。竹秀没法把小心眼晒给媳妇知。丽芳呢,平时,没事都想找事把婆婆数落一下,今日看到婆婆打了自己的儿子,火蹭蹭地往上冒,厉声责问:我啃你什么了?我啃你什么了?婆婆被媳妇问得哑口无言。媳妇是得理不饶人,再加上一句:没见过这样的老东西,只疼外甥不疼孙子,我知道,是我札你眼了。婆婆本来要忍声吞气,平时都是这样,对媳妇的挑衅置之不理。一句老东西让她忍不住。太没大没小了,太欺负人。于是,一场婆媳口水大战开始了。
打架没好拳,吵口没好言。口水战一旦开了头,陈芝麻烂谷壳的事都被抖了出来。丽芳直骂死婆佬孑就是欺负我忠厚老实。结婚时明明说好了要打个金戒指,就是你抠门黑了。竹秀是呼天抢地:说我抠门,我会抠门?你上四处打听打听,哪家娶媳妇能样样置全,单车手表缝纫机样样不少。单车是永久牌单车,手表是海鸥牌手表,缝纫机是蝴蝶牌缝纫机。说我抠门,哪家娶亲会全买名牌货。我哪儿欺负你了?世上有用好东西来欺负人的吗?真是肥肉喂狗了。狗还晓得摇尾巴哩。我是喂了一头白眼狼。
话说得越来越难听,架吵得一步一步升级。
谷立红听明白什么事情之后,明白了什么叫鸡毛蒜皮,什么叫乡下女人。他想,老天爷呀,哪天我的老婆千万不要是这样的女人。
按常理,调解矛盾纠纷,首要的是理清道理。然而,谷立红是脑子里一片浆糊。他实在没办法理清道理来。两人都有理,两人都无理。谷立红是没办法开口说话。
领导没办法说话,群众的话可多了。两人越说越激动。开始,还能一个人一个人说。说着说着就乱了,指责对骂各说各的,两挺机关枪的火力都相当得猛。
谷立红的脑子涨得无穷大。
眼下,只有一条道可走,那便是脚底下抹油。
豆腐担孑原指望村领导来了云开雾散,家庭重回和谐。没理到,云没开雾没散,暴风雨倾盆了。现在,领导又要脚底下抹油,怎生要得。
领导,别走呀别走呀。豆腐坦子大声呼喊。
谷立红如逃难的小偷一样,逃。
豆腐坦子在后面追。
欲知后事如何,请看下节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