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，只能如此了。
　　于是，村官们尊照村长指示，下到各自分工组上挨家挨户问你家养了多少只鸭孑。有的村民不假思考就告诉村官养了多少只鸭孑。有的革命警惕比较高，问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又想收鸭子税了。有的骂起来，说他奶奶的，鸭孑都收税，比国民党还厉害。张二丫近段时间与谷立红如胶似漆，调查鸭子的工作也与谷立红一同前行。碰上革命警惕性高的群众。谷立红准备耐心解释。嘴巴才张成O型，张二丫便扭了他一下，笑笑地对群众说，不比国民党厉害，怎么能把老蒋赶到台湾去。于是村民也笑了。张二丫接着说：你们放一百个心，这回鸭子不收税。老实告诉你们吧，电视台要我们村里拍鸭子，谁家鸭子多谁能上电视。真的？村民们有些惊呀有些怀疑。张二丫拍了拍胸，说我张二丫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。养了鸭子能上电视，对村民们来说是天下的喜事。上电视，多是演员和领导的专利，老百姓能在电视上露把脸，该多美呀。不管可信不可信，群众还是勇跃地把鸭孑数量报过来。有的群众，还多报了十只二十只。
　　群众不在场时，谷立红问张二丫干吗要骗群众呀。张二丫反问不这么骗该怎么解释。谷立红说实话实说呀。张二丫卟咄一笑，说我就知道你这个书呆子会实话实说，我才跟住你怕你说错话。这事真的不能实话实说。你想想，群众平时都在积极准备上访，听说有大领导来了，群众还不摩拳擦掌精心准备。万一弄出个拦轿告状的事情来，你我真的只有卷铺盖了。谷立红一听，不得不佩服张二丫村官多年经验丰富老狐狸了。
　　两人调查统计到最后一户时，已是夜深了。张二丫把头靠到谷立红肩胛上：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，你该犒劳我一下吧。于是，谷立红牵着张二丫的手，双双回到村里，好好地干一场不知谁犒劳谁的活。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陈副乡长领着胡麻子来到村里。在一个屁大的村子里，屁大的事也人人皆知了。在吃早饭时，村官们绘声绘色讨论电视台要拍鸭子的传奇。陈副乡长笑眯眯地问：这是哪位同志的专利呀，乡政府得好好地奖赏你们一下。在谷立红心目中，专利权应该归属张二丫。可集体议论的结果是，专利权应该归属大家。因为在昨夜，所有的村官都用电视台要拍鸭子来忽悠革命警惕性比较高的群众。
　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。
　　群众是被成功地忽悠了，但统计上来的鸭子数量领导一点都不满意。领导一点都不满意的数字还有很多水份，村官们都知道。怎么样成功忽悠大领导，还是一道难解方程。陈副乡长此来，就是为村官们送办法来了。
　　陈副乡长的办法很简单，那便是发动全体村民去借鸭子。家中没养鸭子的，必须借。家中养了鸭子的，数量不够也必须借。人人都有亲戚朋友，借些鸭子不成问题。当然，不仅仅是发动一下而已。必须制定保障措施。比如把借鸭子的任务分配下去，按人口。每少一只鸭子罚款五块钱。相信有经济措施，村民们借鸭子的积极性必定高涨。陈副乡长说：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，这是乡班子会的决定。乡里已向全乡发出了动员令，号召全乡人民积极支持你们村借鸭子的工作。如果有哪个人有鸭子不肯借，把名单报上来，乡政府负责去做工作。乡政府这么支持你们，若是还不能把工作做好，休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了。当然，这工作不好做。工作那么好做，还要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干吗？一句话，任务要完成，办法各人想，问题不能出。
　　陈副乡长作完了指示，拍拍屁股走了。陈副乡长临走时把胡麻子也带走了，说你这个胡一脚不能在此胡一脚，胡出麻烦来了老子不好擦屁股。留下所有的难题，村官们，自已想办法解决吧。
　　发动群众借鸭子，说说很容易，干起来不容易。眼下就有个问题必须解决，具体到每户人家借多少只鸭子才合适。于是，村官坐在会议室，继续开会研究。刘麻子喊老黄去把那份文件找出来。要求村民准备鸭子的数量，总要以文件为依据。老黄去翻文件，翻了好大一会儿，回来报告说文件没找着。刘麻子火了，说：老黄你文件归档工作怎么做的，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能不见了呢？我多次跟你强调，上级发来的文件要归档管好，你老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。老黄挨了刘麻子的批评，一肚子委屈。当时压根儿没把它当重要文件，况且，村里人多手杂，丢失文件很正常。然而，保管文件是老黄的职责，丢失文件老黄有责任，故刘麻子的批评，老黄故然委屈，还是没办法倔嘴。老黄私下嘀咕道：你自己手臭害惨了我们，还有脸找我的不是。
　　对不起，老黄同志，领导会找你的不是，原因还是在你身上。
　　刘麻子会高姿态说要切手，主要是在形式上向罗书记学习。你老黄身为麻子派的核心成员，本指望你说几句宽慰的话，你倒好，真去拎把菜刀出来。由此可见，你老黄开始离心离德了。再不敲敲你，你还不知自己姓什么。
　　凡是刘麻子反对的，五百瓦就要支持。
　　五百瓦说：刘支书你不能这样说老黄。老黄平时工作挺辛苦的。文件丢了就丢了，没什么大不了。这样吧，我们也不按十万十千来计算，本着减轻农民负担又能在领导那儿过得了关，每个人口定五十只鸭子。老黄，你按这个数，列出一份表来。
　　刘麻子心里又不爽了。奶奶的，又让你做了一回好人我做了一回坏人。回头，必须跟老黄解释解释，弥补损失。
　　第一个问题解决来了。现在讨论第二个问题。
　　都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尽的。这是屁话。干部才是最有智慧的。很快，村官们找到了忽悠群众的办法。昨夜大家不约而同告诉群众有电视台的来拍鸭子吗。为了让全体村民都有鸭子去电视上露把脸。村委会经研究决定，大家都去而且必须去借鸭子。村干部们统一口径，坚决把村民忽悠到底。
　　通知下去了，村民们到底借没借到鸭子，村干部必须心中有数。怎么办，挨家挨户检查统计。这是一项繁琐的工作，但必须去做。为了防止一二个人会弄虚作假，检查统计鸭子数这项重要工作，全体村干部聚在一起。还好，借鸭不是借钱，乡政府又发出了动员令，大多数村民都借到鸭子，一打开鸭棚，满屋的鸭孑呱呱地叫，数是没办法数了，村官们看了差不多，也就同意村民的报数。只是这些鸭子各做了记号，有的，腿上绑各种颜色的布条，有的，在脖子上做记号。鸭子不是自家的，从几户人家借来，做记号是必须的，不做记号岂不乱了。有的村民提出，鸭子是借来了，电视什么时候拍。村官们只告诉他们快了快了，到时侯等通知。村民又提出，快了到底是多快，一两天没问题，时间久了，鸭子要东西喂呀，这笔将来算谁的。这的确是一个问题。村官们临时开了个碰头会，决定把这笔开支算到村里来，每五十只鸭子，一天顶个农建工。借了鸭子的听到这个决定满心欢喜。侍候一下鸭子一天有几个农建工，不亏。自家养了鸭子的有意见了。村官们没办法，只有同意在这段时间，不问鸭子来源，一律计算农建工。养了鸭子的很高兴了，毕竞是自家的鸭子，农建工算是白赚了。纷纷议论，会拍电视真好，经常性地拍电视才好。村民们很高兴，村官们也高兴，无意之中又发明了一个忽悠村民的好办法。说是记农建工，其实记来记去还是记在村民自己头上。因为，农建工摊派多少，现在数字没出台，只须到年底算帐时，多算一点就可以了。五百瓦说，以后不好搞的事，都可以用农建工来搞，农建工真是好东西。
　　村官们检查捡查突然检查出一个问题，那是那些鸭子怎么似曾相识呢。老黄第一个提出问题。那是在豆腐担子家里。豆腐担子家的情况村官比较熟悉，忙着做豆腐哪有心里养鸭子刘麻子问：老豆，你家的鸭子哪儿借的？豆腐担子说：有鸭子就行，干吗砍树挖根。老黄说：依我分析呀，你家的鸭子是叫鸡公那儿转过来的。五百瓦一拍大腿，对了哟，莫非这些村民，也在搞弄虚作假忽悠我们村干部。村官们决定杀个回马枪，到已检查过关的几户家去一看，有的有鸭子，有的鸭棚里只有一地的鸭毛。特别是叫鸡公家，叫鸡公正在打扫卫生呢。刘麻子问：你家的鸭子呢？叫鸡公说放出去了。刘麻子说你骗谁呀，借的鸭子你会放出去？叫鸡公乐了，说领导猜的不错，鸭子已去老豆家了。刘麻子气极了，说你们居然蒙到我们头上来。叫鸡公说：只许你们蒙上头，不许我们蒙你们。刘麻子说不出话来了。其余村官，捂住嘴角在偷笑。都说人民群众没有智慧，人民群众还是很有智慧的。叫鸡公见村官们在偷笑，也得意地笑了，到底若干年的村小组长没白当。
　　碰到群众也会弄虚作假的新问题，村官们又召开碰头会。碰头会的结果是，要彻底杜绝弄虚作家很难，就象上级没办法杜绝我们弄虚作假一样。我不能完全象上级那样做睁眼瞎，必须努力监控村民不搞弄虚作假。查实了谁弄虚作假，农建工不给。罚款吗，讲是要讲，但村官们都知道没有能力罚款。不给农建工等同于罚款了。
　　鸭子准备得差不多了，准备工作已就绪，领导来了，把所有的鸭子放到热水坑水库去，那么大的水库，满池的鸭子，保准让大领导的眼睛看花去。现在就等大领导来看看了。可是，一天时间过去了，两天时间过去了，五天时间过去了，十天时间过去了，一点动静也没有。刘麻子五百瓦很着急，时间拖得越久，农建工的数字就越大，虽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，但数字太大，村民们拿过来与邻村一比较，农民负坦问题捅到上面去也是个大问题。刘麻子去乡里问罗书记，罗书记总是用快了快了来塘塞，令刘麻子五百瓦一肚子愁云。正当这时，豆腐担子提了几只死鸭子来村里，要村里赔鸭子，这下子，村官们真正脑子大了。赔不赔鸭子又是个大难题。赔，还会不断地死鸭子；不赔，村民们肯定会闹事。对刘麻子一直表面客气的五百瓦也当面骂起来了：你个臭手，真该切下来。
　　时间过了二十多天，乡里终于回信，说大领导不来了。据说是县里使出了浑身解数，大领导才决定不来，只看了一下汇报材料。县乡领导是松了一口气，大桑坪村官们